爱情方便面

阿穆以狮身人面像的姿势趴在我对面的床上,提出了一个思芬克斯式的谜语,“什么早上没有包,中午两个包,晚上三个包?”

我说是一个习惯夜生活的人在白天睡觉,而且适值夏天没挂蚊帐没点蚊香。

他说我缺乏想像力和对生活的敏锐,答案应该是女人。早上自不必说;中午,也就是她们年轻的时候胸前多了两个包;再老一些,小肚子出来了,就成了三个包。我大笑说:“扯他妈淡,小心让你媳妇知道你就满身是包了。”他则摆出哲学家的嘴脸反问我,那你说女人是什么?阿穆经常用这种浅显庸俗的比喻来表达情绪,比如他说,有的人的爱情像一袋薯片,开袋即食;有的人的爱情则是满汉大餐,用多半辈子去做,却吃不了两口;而他自己的则是方便面,泡两分钟,长了就糟了,早了还不熟,闻着挺香,吃起来其实就那么点东西。

阿穆是个命苦的人,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,投入地爱了三回,每次都惨烈地成为了爱情的炮灰。没有一个女孩不是在他爱到癫狂的时候弃他而去的,历数被抛弃的原因,第一个因为他穷,第二个因为他没法子跟她一块儿出国,第三个干脆根本不知道为了什么。阿穆也疲了,索性无聊的在网上玩起了一夜情。

一个周末的中午,突然有人加阿穆为好友,他看了一眼她的资料,发现其昵称为“作鸡的”,说自己需要别人的理解而不是了解,只有在网上才能找到心灵的慰藉等等。这让他确实犹豫了一下――她的昵称一针见血让人想入非非,但却很可能是一个陷阱。因为我们有个同学经常在网上以“水儿”的名字欺骗纯情的小男生,还要来一大堆电话号码,在半夜一一损之,以此为乐。相信这种人还是大有人在的。但话说回来,不往下跳怎知是不是火坑呢。

她是我见过的牌儿正和条儿顺的惟一完美组合,阿穆后来对我这样说。他并不需要一个女友,但见过她之后有一种称***情的东西在他体内死灰复燃,即使对方的职业并不与阿穆的为人师表般配。我常说阿穆的理想主义不可救药。所谓理想主义就是什么事都我想怎样便怎样的一种癔想症,但阿穆眼前还是浮现出风尘女子和风流才子疯疯癫癫的情景。

他俩是约在情人节见的面,像情侣过周末一样蹦蹦跳跳地出入大商场,在繁华闹市频频肉麻,没有像书里那样含蓄地辩论衣服的颜色以及拿香水下雨玩。他们很糟糕地演出自己的喜剧,折腾一天之后,在深夜一个街边的小摊买了几包方便面作为闭幕,然后他们一起回到阿穆租的屋子,开着音响放《有多少爱可以重来》这样悲壮的歌曲,泡上方便面充饥算是这个情人节的最后礼物。

那天可真是一次亲密接触,阿穆回忆道,不,是三次亲密接触,她亲密的技术可真是一流,那天晚上我还梦见我们俩***结婚了呢。

第二天早上,还是“作鸡的”先醒来,她穿戴整齐,画好眼影,描好唇线,甚至修了修指甲。然后妩媚地拍醒阿穆,在他眼前伸出五个修长手指。

“五点了?”阿穆问。

“五百块,谢谢!”作鸡的很客气。

还好阿穆的反应极快,他腾地坐起,把眼屎粘连的眼睛睁得老大,却非常从容不迫,并且GENTLEMAN地从裤兜里掏出仅剩的四百块钱,装模作样地塞到作鸡的胸罩里。

“剩下的我以后给你,要不你看这屋里什么好你拿走就得了。”

作鸡的将钱叠好放在小手提包里,过来亲了一下阿穆的脑门,像大姐姐一样拍拍他的脸蛋。

“算了,八折吧,我得靠这个吃饭描眉呢,你是个好男人,爱上你就坏了,这是我的手机号。以后想要了就叫我,一炮二百,包夜五百,都给你算八折。”

“好吧。”阿穆阳光明媚地笑了笑。

“再见,亲爱的。”作鸡的回头满脸桃花,轻声关好了门,高跟鞋在楼道的水泥地上轻盈奏响。

“那票子是新的,新票子真他妈快,愣在她胸口划了道血印儿。”阿穆这时还保持着刚才狮身人面像的姿态,却已经疲软得像条狗耷拉着脑袋。他再也没找过作鸡的,现在的阿穆已结婚多年,自从与作鸡的分开以后,阿穆马上随便找了个女人结婚,人一到随便便无所畏惧,身边也就全是女人了。他老婆也并不难看,只是阿穆会经常抽空来找我,从各个角度说那些他嚼得稀烂的往事。今天老婆宣布成功怀孕,阿穆便从网上订了束花给她,然后一个人又跑到这里趴在我面前。

突然阿穆跳起来,活动了一下渐渐臃肿的身形,透过窗户望了望红绿浸泡的后街。

“走,咱们到外面走走,说不定大晚上的还能碰上个鸡什么的,哈哈。对了,我饿了,给我点吃的咱再出去。”

“我也没媳妇,哪给你找吃的。只有方便面,出前一丁的,你爱吃的那种日本货,不过是挺好吃的,真***。要不咱出去吃。”

“方便面最好了。”阿穆急忙翻箱倒柜,他到我这里从不客气。找到那代表他爱情观的方便面,毛躁地撕开袋,撒上作料,像个女人一样精心地闷在锅里煮了起来。

“你吃不吃?”阿穆好像顾忌到什么,回过头来,很色情地朝我一笑。

(责任编辑:zxwq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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